第二章
4
灵堂的香灰簌簌落在我手背,像极了爷爷骨灰的颜色。
楚南丰的皮鞋碾过碎瓷片,发出细碎的脆响,他伸手想碰我肩膀,却在触及前被我狠狠甩开。
“云杉,你听我解释......”
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,我却在这慌乱里嗅出了熟悉的虚伪。
三年前他跪在我家门口磕破头时,也是这样颤抖的尾音。
可转头就把那个被他送出国的女人又悄悄接了回来。
我慢慢站起身,指尖还沾着爷爷的骨灰。
木云芝躲在楚南丰身后,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假惺惺的泪痕。
左手无名指上晃着一枚钻戒。
那是去年我陪楚南丰给奶奶挑寿礼时,他执意买下的“情侣款”。
“解释什么?”
我扯动嘴角,发现自己竟能笑得如此平静,
“解释你怎么带着我小姨来砸爷爷的葬礼?”
“还是解释你手里的骨灰盒为什么会‘不小心’摔碎?”
楚南丰脸色一白,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。
木云芝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:
“云杉,南丰只是太担心我......你知道的,我的手昨天被碎玻璃划到了,他怕留疤......”
“怕留疤?”
我忽然笑出声,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。
“当年我被碎玻璃扎穿手掌,血流了一路,你抱着我跑了三条街找医院。”
“你说‘云杉的手要用来画画,不能留疤’。”
“现在你抱着我的小姨说同样的话,不觉得讽刺吗?”
楚南丰猛地抬头,眼底闪过一丝怔忪,仿佛想起了什么。
可那抹怔忪不过转瞬即逝,他皱起眉,语气又冷下来:
“你非要这么计较?云芝是你的长辈——”
“够了!”
我打断他,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摔在他胸前,
“离婚协议,签字吧。”
5
见我那出离婚协议,楚南丰一下就愣住了。
我将文件摔在楚南丰胸前,他盯着那纸离婚协议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木云芝从他身后探出头,眼神闪烁,很快又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。
“云杉,你怎么能这么冲动?婚姻可不是儿戏,你这是在胡闹!”
木云芝的声音里带着责备,
“南丰那么爱你,你们之间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?好好谈谈,别动不动就提离婚。”
她的话让我一阵反胃。
爱我?
或许他以前是爱我的。
可当他带着众小姨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,他就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楚南丰。
更何况,你一个小三现在却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来指责我不能提离婚。
你不觉得可笑吗?
我冷笑一声,不想再和他们虚与委蛇。
“木云芝,你有什么资格说我?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,做的那些事对得起我吗?对得起爷爷吗?”
我盯着她,目光如刀,
“还有你,楚南丰,你以为我在胡闹?你错了。”
“你一次次出轨,一次次伤害我和我的家人,你还想让我能忍到什么时候?”
楚南丰终于回过神来,伸手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:
“云杉,我不许你离婚!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,怎么能说离就离?”
“我不会签字的,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谈谈吧。”
他说着,拉着木云芝便要转身离开。
可我又怎会如他所愿?
我冲到他的跟前,举着手中的离婚协议。
“今天你要是不签,你就别想离开!”
我怒斥着,眼泪不断滚落。
恰在此时,本就灰蒙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。
我和楚南丰对视着。
过了好一会儿。
他忽然笑了。
“木云杉,我是不是给你脸了?”
“你真以为我楚南丰离了你就过不下去了吗?!”
“这些年,你吃我喝我的!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!”
“好处被你占光了,现在想跟我离婚了,你有那个资格吗?!”
“好啊!你不是想离吗?可以!但是你必须净身出户!你敢离吗?!”
他嘶吼着,俨然一副吃定我的模样。
可此时的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我了。
我将离婚协议拍到他的胸口。
“一言为定。”
6
裴南丰最终还是走了。
他没再跟我说过一句话。
而我也再没心思搭理他。
我将爷爷的骨灰收集起来,重新安葬。
等忙完所有事情,已经是后半夜了。
处理完爷爷的事情后,我趁着夜深回到了我和楚南丰买的房子。
他和她都不在家。
至于他们去了哪里,我不在意,也不想知道。
我最后一次推开主卧衣柜,目光扫过那些悬挂得整整齐齐的衬衫。
楚南丰总嫌我叠衣服太随意,可现在,那些笔挺的藏蓝与深灰之间,空出一道格外刺眼的空白。
我抱起角落里的小熊布偶,它肚子里还塞着当年楚南丰写的纸条:
“给我的小公主,以后你的眼泪由我承包。”
那时的他,眼里满是温柔,哪会想到如今会伤我如此深。
搬家公司的货车碾过石子路。
将所有的行李全都从家里带走。
我带着所有东西,回到了画室的公寓内。
我躺在藤椅上,盯着天花板发呆。
小熊布偶被我抱在怀里,熟悉的触感让我想起从前。
那时我们住在老宅,每天清晨,我在画室画画,他总会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,轻轻放在我身边,然后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。
他说:
“我的小公主,画画也要记得喝牛奶。”
可现在,一切都回不去了。
不知不觉间,我抱着小熊昏睡了过去。
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。
正想去弄些吃的,可画室的大门却忽然被敲响了。
我打开查看。
我一个外卖员。
他将一束花递给了我。
“这是楚先生送给您的花,麻烦您签收一下。”
看着那束花,我仿佛又看到了楚南丰跪在我家门口道歉的样子。
那时他眼里满是愧疚,说以后再也不会让我伤心。
可如今,花束上的便签写着:
“云杉,今天的玫瑰和你画里的一样干净。”
落款是他的名字,字迹潦草,像是匆匆写成。
我让人把花束退了回去。
第二天,第三天,每天都有白玫瑰送到画室门口。
第三天,门卫大爷看不下去,劝我:
“姑娘,这小伙子每天都在花店门口挑半小时花,看得出他很用心。”
我听了,只是摇摇头,继续调色。
那些被退回的便签堆在画室角落,我偶尔瞥一眼。
发现字迹越来越潦草,有一张便签上甚至有块圆形的水渍。
我觉得恶心,便找人将这些东西全都清理掉。
可我怎么也没想到。
就在三天后,楚南丰,竟做出了这种事情。
7
这天。
我正在画室里跟律师聊着离婚的事情。
正聊着,却见我画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。
扭头望去,就看到楚南丰急速朝着我走来。
还不待我开口,就看到她快步冲到我跟前一把揪起了我的衣领。
“木云杉!我都已经向你道歉了,你为什么还要这么针对云芝?!”
楚南丰的手掌掐住我锁骨,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。
他眼底布满血丝,像头被激怒的困兽,可我在这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到半分从前的温柔。
“你发什么疯?”
我按住他的手腕试图挣脱,调色盘被撞翻在地。
钴蓝色颜料在他昂贵的皮鞋上洇开一片污渍。
“还装无辜?”
他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照片摔在我脸上,
“云芝工作室的泼漆视频是不是你买的营销号?”
“她手指刚愈合你就搞这种阴招,木云杉,你太恶毒了!”
相纸边缘划过我脸颊,刺痛感混着荒谬感涌上心头。
照片里木云芝抱着哭花妆的脸站在被红漆泼满的“杀人犯”
标语前,背景墙隐约能看见我画室的logo——
但那分明是去年我参展时用过的旧背景板。
“楚南丰,”
我盯着他颤抖的指尖,忽然笑出了声,
“你连监控都没查,就认定是我做的?”
“不是你还有谁?”
他狠狠推搡我,后腰撞上画架发出刺耳的声响,
“除了你,谁会这么恨她?”
这句话出来的一瞬间,我的心仿佛被小刀狠狠的割裂了一般。
曾经,我将自己的所有信任全都交给了他。
可谁能想到,他现在居然问都不问缘由,就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我的身上。
一股荒唐屋里的感觉陡然出现在了我的心头。
曾经心心念念,现如今,却变成了这么一副我不认识的模样。
我笑了。
笑着冷冷的回应。
“因为她抢了我的丈夫,害死了我的爷爷。”
我弯腰捡起地上的调色刀,金属冷光映出他瞬间凝固的表情,
“但我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——比如你现在手里那张合成照片。”
8
楚南丰的手指狠狠掐进我锁骨,我能感受到他掌心的颤抖。
那不是愤怒,而是某种复杂的情绪在翻涌。
他盯着我手中的调色刀,喉结滚动着,忽然松开手后退两步,西装后背蹭到了画架上未干的油彩。
“你以为我会信?”
他的声音沙哑,却不再有之前的戾气,
“木云芝她......”
“她怎么?”
我将调色刀重重拍在桌上,金属刀柄与木质桌面碰撞出尖锐的声响,
她伪造火场救人的视频,用爷爷的手术费给你买表,现在又自导自演泼漆闹剧——这些证据,律师已经整理好了。”
楚南丰猛地抬头,瞳孔剧烈收缩。
我从抽屉里抽出一叠文件,最上面那张是银行流水单,转账记录清晰显示着木云芝挪用爷爷医疗费的时间线。
他的视线扫过那些数字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伸手想拿却又触电般缩回。
“你以为我净身出户是走投无路?”
我冷笑一声,从包里拿出奶奶的体检报告
“爷爷走后,奶奶被诊断出阿尔茨海默病早期,我需要带她去国外接受治疗。至于你——”
我抓起桌上的离婚协议,当着他的面撕成两半:
“就算没有这些证据,我也不会再和你纠缠下去。从你抱着木云芝离开车祸现场的那天起,我们就已经完了。”
楚南丰忽然踉跄着扶住墙,手指深深抠进墙皮。
走廊里传来电梯门开合的声音,是律师带着保安赶过来了。
他抬头看我,眼神里终于有了我熟悉的慌乱:
“云杉,给我三天时间......不,一天就好,我去查清楚,求你......”
“不必了。”
我转身走向里间,从衣柜里拿出奶奶的羊毛大衣,
“今天下午的飞机,我和奶奶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“你要去哪?”
他冲过来抓住我手腕,却在触碰到我袖口时骤然松开——
那里还留着他送我的翡翠镯子,碎成三截后被我用红绳勉强串起来。
“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。”
我将大衣披在奶奶肩上,老人正对着镜子发呆,嘴里喃喃念着爷爷的名字。
楚南丰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她的白发还苍白,伸手想碰奶奶却被我挡住。
“别碰她。”
我护着奶奶后退半步,
“你知道吗?她每天都在等你回家吃饭,直到现在还以为你出差去了。”
楚南丰的喉结动了动,终究没说出话。
画室门口传来汽车鸣笛,是预约好的司机到了。
我扶着奶奶往外走,经过他身边时,闻到他身上残留的玫瑰香水味——那是木云芝常用的牌子。
“楚南丰,”
我忽然停住脚步,
“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查清楚了,也不必来找我。有些伤口,时间长了就会变成疤,虽然难看,却能让人记住教训。”
他猛地转身,我看见他眼角有水光闪过,却终究没说出那个字。
电梯门合上的瞬间,他的身影被切割成碎片,像极了爷爷葬礼上那只摔碎的骨灰盒。
9
飞机冲上云霄时,奶奶忽然指着舷窗外笑了:“云杉你看,星星在对我们眨眼睛。”
我握住她布满老年斑的手,想起楚南丰曾说要为我买下九十九颗星星的命名权。
那时的他站在星空下,眼睛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,可现在,那些星星的名字早已被我从记忆里删除。
手机忽然震动,是律师发来的消息:
“楚南丰今天去了消防局,调出了七年前的火场监控。”
我望着窗外的云海,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,最终回复:“随他吧。”
奶奶靠在我肩头渐渐入睡,我轻轻翻开她的手包,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照片。
是当年我和楚南丰的结婚照他穿着笔挺的西装,我捧着白玫瑰笑得灿烂,身后的老槐树正开满淡紫色的花。
我将照片折好放回包里,想起老宅的月季应该开了。
等奶奶病情稳定些,或许可以带她去国外的花园定居,那里不会有梅雨季节,也不会有总是阴沉着脸的男人。
飞机进入平流层,阳光透过舷窗落在奶奶脸上。
我摸出随身带着的小熊布偶,从它肚子里抽出那张纸条,字迹已经被泪水晕开:
“给我的小公主,以后你的眼泪由我承包。”
我轻轻将纸条撕碎,碎片混着窗外的云絮飞向远方。
从今往后,我的眼泪不再需要任何人承包,因为我已经学会了自己擦去伤痛。
手机再次震动,这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:“对不起,是我错了。”
我盯着屏幕上的字,忽然笑了。
指尖轻轻一划,将这条消息拖进黑名单。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,照得整个云层都泛着金色的边,就像曾经那个男人眼里,只属于我的光芒。
再见了,楚南丰。
再见了,那个曾经天真地相信永远的自己。
飞机穿越云层的瞬间,我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说:这一次,真的要重新开始了。
10
来到国外后。
奶奶得到了不错的治疗。
我也在朋友的帮助下重新开起了画室。
至于楚南丰,在我的委托律师的帮助下,我也如愿的拿到了离婚证。
离开他以后,我接触到了更多的人和事。
巴黎的冬天来得格外温柔,我在蒙马特高地的画室推开窗,就能看见圣心大教堂的白色穹顶。
奶奶坐在轮椅上,正在用剪刀修剪窗台上的多肉。
剪刀“咔嗒”一声剪下一片饱满的叶片,她抬头冲我笑:
“云杉,这个能种活吗?”
“当然能。”
我接过叶片放进花盆,指尖沾着新鲜的植物汁液,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。
自从在左岸的私立诊所接受治疗,奶奶的记忆衰退速度明显放缓,偶尔还能想起老宅的月季花期。
画室门铃在此时响起,顾沉舟抱着一束香槟玫瑰走进来,发梢还沾着巴黎的雨丝:
“楼下的咖啡馆新出了栗子蛋糕,要不要试试?”
顾沉舟是我在来巴黎后认识的第一个华侨。
第一次见面时,我就被他的温柔所吸引。
再加上他就是华侨,日积月累下,我们便也有了不错的情谊。
他穿着我送的深灰围巾,围巾角上绣着极小的蝴蝶图案——
那是我用楚南丰送的碎钻胸针熔掉后打的银线。
“先帮我调颜料吧。”
我递给他一支沾满镉红的画笔,
“昨天梦见北极光了,却怎么都调不出记忆里的绿色。”
顾沉舟将玫瑰插进玻璃罐,随手往调色盘里滴了滴钴蓝:
“极光的绿要带着冰裂纹的质感。”
他忽然握住我的手,将钛白颜料慢慢揉进绿色里,
“就像这样,用最纯粹的白去中和所有杂质。”
我望着他认真的侧脸,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卢浮宫的场景。
那时他也是这样握着我的手,在莫奈的《睡莲》前说:
“艺术不该是牢笼,而该是照进深渊的光。”
11
巴黎的春雨淅淅沥沥,我抱着奶奶的画像走在左岸的石板路上,裙摆被雨水洇出深色的褶皱。
顾沉舟去停车了,我站在画廊门口等他。
忽然看见楚南丰从街角的咖啡馆冲出来,怀里抱着束已经被雨水打蔫的白玫瑰。
“云杉!”
他的声音带着颤音,皮鞋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,
“我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我下意识后退半步,怀里的画框硌得肋骨生疼。
楚南丰瘦了很多,西装穿在身上空荡荡的,像挂在衣架上的标本。
他的头发被雨水粘在额角,眼神里却燃着近乎疯狂的光。
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
我按住画框边缘,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。
“我每天都在你画室门口等。”
他将玫瑰塞给我,花瓣上的水滴溅在我手背上,
“云杉,我和木云芝彻底断了,她已经被关起来了。”
“老宅的月季我雇了花匠打理,奶奶的医疗费我也一直在付......”
“我们回家吧,像从前那样。”
“从前?”
我笑了,笑声混着雨声显得格外刺耳,
“从前你会为了小姨的一根手指放弃救爷爷,从前你会拿爷爷的骨灰盒威胁我。”
“从前你说‘木云杉不会只有楚南丰一个男人’时,眼里的厌恶比塞纳河的水还冷。”
楚南丰的脸色瞬间惨白,他伸手想抓我手腕,却被我侧身避开。
画框重重撞在画廊的玻璃门上,奶奶在画里微笑的脸晃了晃,仿佛在无声地叹息。
“我知道错了!”
他忽然提高声音,引来路人纷纷侧目,
“我去消防局看了监控,当年冲进火场救我的人是你,是你啊!”
“我把公司卖了,钱都转给你,只要你回来,我什么都听你的......”
“楚南丰,你到现在都不明白。”
我打断他,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他脚边,
“我要的从来不是钱,是你刻在骨子里的尊重和底线。可你一次又一次践踏我的尊严,甚至连我爷爷的骨灰都不放过。”
他忽然蹲下身,双手抱住头:
“我真的后悔了,云杉,给我个机会吧......”
“我每天都梦见爷爷,梦见他问我为什么要摔碎骨灰盒。”
“梦见你在火场里喊我的名字......”
“云杉,怎么了?”
顾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他撑着黑色的伞快步走来,西装肩线还带着雨水的光泽。
看见楚南丰的瞬间,他眼神一冷,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。
“这位是?”他的语气平淡,却暗含锋芒。
“我前夫,来叙旧的。”
我将湿掉的玫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,
“可惜我记性太好,不太擅长和伤害过我的人重温旧梦。”
楚南丰猛地抬头,盯着顾沉舟问:
“你就是那个华侨?”
“顾沉舟,云杉的未婚夫。”
他伸出手,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,
“听说楚先生最近在处理资产转移?如果需要法律援助,我可以推荐律师。”
楚南丰的脸涨得通红,他忽然指着顾沉舟的围巾吼道:
“你戴的是她送的?那是我买的钻石胸针改的!”
“是吗?”
顾沉舟低头看了眼围巾,
“云杉没告诉我这个细节。不过旧物新生是好事,就像她现在的画,每一笔都比从前更明亮。”
我望着顾沉舟的侧脸,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帮我调颜料时说的话:
“色彩没有对错,重要的是调色盘在谁手里。”
此刻他的手轻轻按在我腰间,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,比楚南丰曾经的拥抱更让人安心。
“我们走。”
我将画框递给顾沉舟,转身走向画廊。
楚南丰忽然扑过来抓住我胳膊,却被顾沉舟一把推开。
他踉跄着撞在墙上,白玫瑰的残瓣散落在雨水里,像极了爷爷葬礼上破碎的骨灰。
“木云杉!你以为离开我能过好吗?!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嘶喊,
“你根本离不开我!你的画、你的生活,都是我给的!”
顾沉舟忽然停住脚步,转身时眼里结了冰:
“楚先生,云杉的画昨天刚被卢浮宫选中参展。至于生活——”
他轻轻挽起我手腕,银链上的蝴蝶吊坠晃了晃,
“她现在用的每支画笔,都是我陪她挑的。”
画廊的门在身后关上,雨声渐渐模糊。
顾沉舟掏出丝巾替我擦去脸上的雨水,指尖划过我眉骨时忽然顿了顿:
“想哭就哭吧,我在。”
我摇摇头,望着玻璃门外的楚南丰。
他正对着画廊的方向发呆,雨水顺着下巴滴落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。
曾经那个在月亮下说“只爱我一人”的少年,终究被岁月磨成了我不愿回首的噩梦。
“我早就哭过了。”
我握住顾沉舟的手,感受着他掌心的纹路。
接着,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,轻轻的开口说道:
“现在我只觉得庆幸,庆幸及时止损,庆幸遇见了你。”
顾沉舟忽然低头吻了吻我额头,伞骨上的雨水恰好滴在我们交叠的手上。
远处传来圣母院的钟声,画廊里的暖光映在他眼底,比任何星辰都要温柔。
玻璃门外,楚南丰弯腰捡起一朵残败的白玫瑰,指尖轻轻触碰花瓣,像在触碰某个易碎的旧梦。
但这一次,他没有再追过来。
有些伤口,时间会让它结痂;有些人,错过就注定成为过客。
而我,终于在顾沉舟的怀抱里,找到了比回忆更温暖的未来。
雨还在下,但巴黎的春天,已经来了。